“到边疆去,到农村去,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,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勤奋工作五十年。”50多年前,南京大学校园里周总理的一番录音讲话,让华东水利学院一群即将毕业的学子们热血沸腾。
为了发展国民经济,国家准备大力兴修水电,甘肃刘家峡、贵州乌江渡、云南以礼河、安徽陈村、山东马颊河、湖北丹江口等一大批水电站正在建设和即将动工兴建。在祖国的感召之下,一代又一代胸怀 “为祖国工作五十年” 梦想的华水学子,在毕业分配的决心书上郑重其事地填写了“服从祖国分配”六个字,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前往祖国边陲的征程,投身到艰苦的水利水电工程建设中去。
有这么一批华水人,他们一年又一年、一届又届地从母校南京繁华的都市,途径几千里的路程,辗转来到位于深山峡谷中的云南水力发电工程局(水电十四局前身)。报到后,他们又分别乘座4吨的解放牌卡车,或拥挤的中火车、小火车,颠簸的牛车……经过几天几夜的路程,来到大山深处的一线水电建设工地。他们满怀着一腔报国热情,迅速加入了云南大地上著名的以礼河(会泽)、绿水河(蔓耗)、西洱河(下关)“三河大会战”(梯级开发三条河流,建成以礼河4座,西洱河4座,绿水河2座、大寨、鲁布革等10多座大中型电站及一大批小水电),以此服务云南等地的经济建设。
华水学子在绿水河建设水电站
“三河大会战”
当年,到云南蔓耗等地参建工程都被当地人戏称为“充军”。施工建设中的水电工地异常艰苦,荆棘丛生,蛇兽出没,远不是他们熟悉的《在西双版纳的密林中》、《五朵金花》等电影所展现出的秀美迷人的景象。
工地四面群山簇拥,外出交通不便,直到工程后期,工地才开通两天一班的旅客班车。工地和住处、机关等距离远,他们每天都要走上好几公里崎岖颠簸的土路。为了赶回拦河坝工地的解放牌值班车,下雨天到机关办完公事的曹兴贵(65级水文系)爬车时,脚下打滑,一个落空,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。
华水学子在云南建设绿水河水电站
处于大山深处的工地上,粮油肉匮乏,生活车(解放牌卡车)三、四天就需要去大山外的城市采购一次粮油肉和蔬菜。新鲜蔬菜难以储存,混合苞谷(玉米)的米面、搭配酸辣呛口的腌菜是他们平日里吃的最多的食物。工地环境恶劣,居住条件简陋,他们自己动手搭茅草棚,建土屋,制作桌椅等家具。地处热带雨林的绿水河气温高、湿度大、通风采光很差,简陋的茅草棚常常失火,黄腾虬(63级河川系)住的茅草屋就被烧过两次,有一次更是被烧光了他所有的家当。
工地上的饮水全靠河水,可是河水一到雨季就浑浊不堪。为了饮水,家家户户必备箩筐做成的水缸,箩筐的内壁抹上一层水泥砂浆,底部插一根细皮管或一个水龙头,在箩筐水缸的底部铺满细砂、碎石、棕榈树皮等,就可以过滤浑浊的河水了。工地蚊虫繁多,疟疾高发,卫生条件差,通常整个工地只有一个职工医院,每一个片区只设一个医务室。他们背井离乡,常年只能把对家的思念留给大山深处,每年不超过一个月的探亲假只能是一个匆匆的行程……
水电建设劳动强度大,施工设备原始落后,队伍专业水平不足。初出校园的他们到工地报到后全部分配到班组当工人,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,一两年后才能当上技术员。到了工地后,施建平和谭国柱、郭洞仁(63级河川系)被分到了采砂场,在红河岸边采河砂,用锄头、铁镐、铁铲将河砂装筐,再人工将黄砂扒上皮带机。面朝黄砂背朝天,工作还没持续几天,大家就全晒黑了。后来,施建平又被分配到拦河坝左侧山上的碎石场打眼放炮,采取大块石,尽管远离了灼热的日光(碎石场在拦河坝片区,比红河边海拔高些,所以也要凉快些),工作强度却比采砂更大。可是,只要有了河砂和石料,再加上水泥、水,按一定比例拌和,就可以做成砼(混凝土),施工中最重要的原材料也就有了。而配置混凝土只是土建施工的第一步。
干沟片职工多次组织参加娜姑镇灌溉沟渠的清淤劳动
开凿地下厂房或隧洞时需用进尺一两米的手风钻打眼,人工装药,爆破后,用装岩机及人工用三角扒、撮箕装碴,通过电瓶车牵引多个斗车沿着钢轨道至洞外渣场,人工把石渣倒出。施工过程伴随着大量粉尘,工人们在里面工作常头昏眼花,有时甚至难以喘气,必须使用鼓风机和通风管往洞内通风,才能保持空气流通。由于厂房机组运行噪音大,当年在厂房从事检修工作的刘庭廉(63级水动)、张永忠(63级水动)现在都需要依赖助听设备……
地垅下的料斗将土料卸入皮带机,皮带机把土料输送到大坝坝面
隧洞开挖后则需要争分夺秒绑扎钢筋、安装模板、浇筑砼。陈恩和(51级河川系)从分配到工地后就开始画木模图,精益求精,一画就画了一辈子。瞿子敏(63级河川系)在八连参与施工时,当时七号支洞上游塌方段钢梁被压弯,为了抢时间浇筑塌方段混凝土,他就曾爬到模板上,冒着如雨般的地下水和随时可能再次塌方的危险绑扎钢筋。工地虽也有拌合机、电瓶车、振捣器等机械设备,但有时还是需要人工操作。人工用铁铲、三角耙、撮箕将碎石、沙装筐过磅,人力背水泥拆包,人工拌制混凝土,推斗车运输,浇筑其洞内钢管支墩,人工振捣、振实混凝土……在如火如荼的大会战中,在工程建设的第一线,面对施工中的每一个步骤,不论再苦再累,他们一切亲力亲为。
大跃进中曾聚集万余人会战,靠人工挑土上坝实行人海战术
可是,这一切对于年轻的他们,都不算什么。一起煮一锅稀饭,大家也感到很幸福。灯光球场前的篮球赛,每两周放映一次的露天电影,木工师傅专门制作的乒乓球桌。为了改善伙食,在红河水里摸鱼虾,在山上掏橘子、菠萝,向老乡买来的每次都要坏一两个的成串的鸡蛋。在深夜学习班、读书会上,洪亮整齐的读书声,与工人们一起唱的革命歌曲。子弟学校里,他们教给学生的歌舞,一笔一划学会的汉字,草稿纸上的加减乘数法……那么苦的日子,他们始终过得那么快乐。
导流洞开挖中的电动车出渣
短短几年,工地上老师傅们的技术活他们学了一个遍,可是他们并不满足,在工作中始终寻求着新的突破。毛家村水电站接近尾声,用于运输原料的铁路即将报废,钢轨还可以再利用,而枕木就要被全部废弃。刘富茂(51级)舍不得丢掉这些枕木,琢磨了很久,他让人把混凝土枕木切成方格,在方格里再填上碎石头,用作大坝的护坡,这大大降低了建设成本。在建设毛家村水电站(以礼河一级站)时,刘悦敏(62级河川系)做了一千多组实验,首创“环氧砂浆”应用技术,成功修补了以礼河一级电站——毛家村电站泄洪洞高速水流下的边坡漏水等问题,同时引入并改进了日本的静态爆破技术,共为国家节约了二百多万……
土料侧卸入地垄,工人用钢筋捅料
功夫不负有心人!无数个满负荷的工作日,无数个灯火通明的深夜,他们以愚公之志创造了中国水利建设史上一个个令人惊叹的奇迹,使天堑变通途,高峡出平湖!
2018年口述采访云南站启动仪式
2018年口述采访云南站在鲁布革水电站合影
(未完待续)
来源:口述校史工作组 编辑:王玮 审核:叶鸿蔚